期盼一场雪

李晓佳

小时候，我特别厌倦重庆的冬天，在那百花凋落的季节里，天总是暗沉沉的，空气里有股潮湿的气息，不常有雪，

只是让人难以忍受的寂寂的冷。每个寒冷的冬夜，我总裹着厚厚的棉被，蜷曲在沙发里念书，抑或，坐在温暖的小火炉旁，胡乱弹奏简短的童谣，平复冬日的忧伤。

八岁那年，我遇见人生中第一场雪。清晨，天空还飘着蒙蒙的冬雨，下着下着，居然转化为稀稀疏疏的小雪片。午后，我呵着手写作业，同桌突然冲进教室，又叫又跳：“晓佳，快来看，真正的雪！”我穿窗望去，雪花漫无目的地四处飘落，校园盖上一层厚厚的白被子，原本攀着大树，向上爬的常春藤，因为挂满雪团而下垂。

“我不喜欢雪，太冷了。”我自言自语地说，同桌没有答话，自顾自地跑出教室玩雪。我看着深冬的灰白的天空，心中暗自祈祷：“希望雪早些停下来。”

我不喜欢雪。直到五年前的冬天，父亲生了重病，确诊为肾癌早期，手术治疗后，每日仍需穿过一条又一条僻静的小路，前往两公里外的医院注射一种昂贵的针药。一天傍晚，天空突然飘起霏霏的细雪，第二天清晨，整个大地全被染白了。父亲像平日一样出门打针，他撑着陈旧的雨伞，小心翼翼地迈着细碎的步伐，在雪中艰难地前进，我紧紧地跟随。一阵寒风迎面袭来，我不禁小声抱怨：“为什么偏在这时候下雪！”声音在雪中颤抖，父亲突然转过身，他的面色苍白，嘴角却扬起一抹笑容：“瑞雪兆丰年哩。”父亲伸手接住一朵晶莹的雪花，感慨地说：“下了这场雪，离春天也就不远了。”父亲继续前进，他走得很慢，但走得很稳，我能听到他的脚步踩在积雪上沉沉的声音。

雪仍轻盈地飘落着，像芦花，像柳絮，像蒲公英的种子，四处诉说记忆里那份绵长的感动。在生命中最困苦的时候，也可以对未来充满美好的憧憬，甚至乐观、从容地朝着心中向往的方向前行。

从那时起，我对雪有了执着的期待与迷恋。

期盼一场雪。我的挚友阿亮临行时曾许诺，当山峰开始落下第一片初雪的莹白，他便会带着丰厚的礼物回到久违的家乡，陪我一起堆雪人、打雪仗……

（作者单位：北碚区蔡家岗街道办事处）